光祿大夫祖納

一、祖逖的哥哥祖納

祖光祿,指的是祖納,他最高做到過東晉的光祿大夫,故有此稱呼。祖納,字士言,他在歷史上並非特別有名,但他有個聲名顯赫的弟弟,就是聞雞起舞的祖逖。

祖家是范陽豪族,王隱《晉書》說他家九世孝廉,每一代都有郡守之類的高官。祖納的父親祖武做過上谷太守,他似乎有好幾個老婆,這些女人為他生了六個兒子,其中的祖逖和祖約是一母同胞,而祖納則是他倆的同父異母哥哥。有這麼多老婆是很操勞的,所以祖武很早就離世了。

雖然史書上沒有確切記載,不過感覺祖納雖然年長,但他母親應該不是正妻,是妾的可能性比較大。而祖逖很有可能是正妻所生,屬於祖氏的宗主。因此他們的父親祖武去世以後,兄弟幾個分了家,祖納和母親便沒有得到多少財產,這才導致他「少孤貧」。反觀祖逖,則「輕財好俠,慷慨有節尚,每至田舍,輒稱兄意,散谷帛以周貧乏,鄉黨宗族以是重之。」頗有些揮霍無度的富二代作風。

後來北方板蕩,也是祖逖攜親族鄉黨數百家衣冠南渡,期間他被推為「行主」,主持戰略性逃跑事宜,而非他年長的哥哥祖該和祖納。這除了他輕財好施,對老弱孤寡頗有照顧之外,應該也跟他在祖家的地位有關,很可能祖逖才是繼承祖氏遺產的嫡長子。

及京師大亂,逖率親黨數百家避地淮泗,以所乘車馬載同行老疾,躬自徒步,藥物衣糧與眾共之,又多權略,是以少長咸宗之,推逖為行主。

沒了父親以後,祖逖更加疼愛自己的弟弟祖約,用現在的話說就是有點慣著他。而祖納並不待見祖約這個弟弟,衣冠南渡之後他給司馬睿上書,稱祖約不可重用,否則將會作亂。當時之人都懷疑祖納是在嫉妒祖約,才會這麼詆毀這個弟弟,朝廷甚至因此罷了祖納的官。後來祖約果然造反,並投靠石勒,人們才對祖納的鑒裁感到嘆服。

喪父後祖逖年紀尚幼,而祖納有年齡優勢,平日也開爽有才幹,又是個大孝子,每天親自給媽媽吹爨做飯。大家看這個爨字,下面是手往灶台里賽木柴,禿寶蓋便是灶台,上面是雙手把炊具放到灶台上,一個字便展現出了一幅生火做飯的生動畫面。每天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在劈柴、生火、做飯、洗涮等瑣事上,搞得灰頭土臉是難免的。

祖家的二公子淪落到這個地步,作為祖武老朋友的平北將軍王乂看不下去了,就送給祖納兩個婢女,讓婢女去照顧祖納母親的生活起居,祖納則進了他的幕府,做了個中郎。

二、被賞賜兩個婢女,僅僅是因為孝順嗎

這個平北將軍王乂,《晉書》誤作王敦,王敦沒有做過平北將軍,且王敦與祖納的弟弟祖逖是同年生人,這時候應該也是個十來歲的孩子,所以年齡也對不上。不過王乂、王敦倒都是出自琅琊王氏,按輩分來說,王敦應該叫王乂叔叔。王乂在史書上的著墨不多,但他有個兒子卻是大名士,便是以「清談誤國」而留下千載罵名的王衍。

王乂當時督幽州,祖武任太守的上谷郡,以及祖氏所在的范陽郡,都屬於幽州管轄。因此,王乂很可能是祖武的老領導,即便不是,作為幽州地界的父母官,他對范陽的名門望族祖氏這個地頭蛇,也有建立良好關係的需要。因此提拔祖氏之中已經成年的後起之秀祖納,以此來拉攏與祖氏的關係,也是有著政治需要的。

但是這樣開後門不能直接說,那怎麼冠冕堂皇的實現呢?好辦,祖納他們家不是九世孝廉嘛,有靈感了。祖納這孩子好啊,天天親自給媽媽做飯,這個孝行感天動地,弘揚了社會正能量,譜寫了精神文明建設的新篇章,這種好孩子正是朝廷需要的,一定要好好表彰,要讓他出來為人民服務,還要獎勵他!這個獎勵實在是太妙了,王乂不僅讓祖納做了自己的中郎,而且賞賜給他兩個婢女。

三、被人罵作奴,看祖納如何巧妙應對

雖然王乂玩的高明,但是世上的明白人實在太多了。王乂作為幽州省長加軍區司令,他位高權重,沒人敢對他指指點點,但新提拔上來的祖納便難免被人調侃了。

於是有人便倚著牆角,翻著白眼,嗑著瓜子,晃著身子,陰陽怪氣的對從面前經過的祖納說:「給你出個數學題:兩個婢女換一個男奴,這男奴的價格是婢女的幾倍?」不待祖納回答,這貨便陰森森地笑著說:「是兩倍!這個男奴的價格是婢女的兩倍!」

祖納看著得意洋洋的對方,輕輕搖了搖頭說道:「那麼百里奚是秦穆公用五張黑羊皮換回來的,他為秦國出謀劃策,使秦國日益富強,功不可沒。難道他的身價還不如五張黑羊皮嗎?」

我們可以看到,被人罵作是男奴,祖納並沒有否認,更沒有歇斯底里的與對方爭吵,他搬出了歷史上著名的成功人士百里奚。百里奚是秦穆公用五張黑色公羊的皮從楚人那裡換回來的,他也因此被稱作「五羖大夫」。他以七十歲高齡入秦,輔佐秦穆公稱霸西垂,建立了不世之勛。

用五張黑羊皮換了個千古名相,這個交易對秦穆公來說太值了。那麼百里奚的身價難道比五張羊皮輕嗎?當然不是啦。故而祖納的潛台詞是:王乂這位好領導用兩個婢女換我給他當大秘,這是建功立業的機會,婢女不婢女的,根本不放在眼裡。

百里奚,雖然他的歷史輪廓很清晰,卻也有許多謎團待解。比如他到底是虞國人還是楚人,他活了多少歲,結局如何,現在都還沒有答案。包括他的名字,也頗有爭議。有人考證說他是虞國的井伯,又是入秦後的孟明視,有人說百里是他的姓,也有人說百里是他封邑的名稱,他以此為氏。

而「奚」這個名字,其甲骨文形象是一個被抓住髮辮或捆綁他繩索的奴隸。《禮記》記載:有才能曰奚,無才能曰奴。叫「奚」這個名字正因為百里奚有賣身為奴的經歷,秦人稱他「百里奚」和「五羖大夫」,這兩個看似貶義的稱呼都是一種外號,說不定是透著老秦人的親切呢。

所以,對於他人譏諷自己為奴,祖納便拿百里奚做比,這個「奴」與「奚」同義。而「奴價倍婢」中的「婢」字與「五羖之皮」的「皮」字,據說是古音相同,那麼祖納的回答不僅是以排調的形式來了個四兩撥千斤,更用「奴」對「奚」,「皮」對「婢」,展現了自己的風趣和文采。

四、結論

祖納這一生,並不如其弟祖逖那樣飆發電舉,立志北伐,要創一番大事業,甚至不如反叛的弟弟祖約那樣快意恩仇。他面對別人的譏諷,以溫文爾雅來應對;對世事紛亂感到無能為力,便以圍棋來「忘憂」;對自己因警示司馬睿要提防祖約而被人誤解甚至因此丟官,也沒有一句解釋,而是以讀書來明志。

這麼看來,祖納很有點逆來順受的性格,在亂世之中,這種作派似乎很難有展現抱負的機會,但是他「歷官多所駁正,有補於時」,也算是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情。

總體來看,祖納是個好人,好人有好報,等到溫嶠上位以後,對祖納很敬重,提拔他做了光祿大夫,最後得以壽終正寢。不過相比於溫嶠這個貴人,還是王乂這個貴人更實在,更懂小祖的心,賞賜兩個婢女的事實在讓人……鄙視。這種把女性當作財產的封建糟粕,應該受到無情的鞭撻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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